鏡後瞳眸

「幾乎沒有跟鄰居來往啊…」

回身抬頭再看了石田弘定所居住的樓層一眼，拉了拉背包，青島往街道對面走
去。

田中志吉的狀況也一樣，打聽不出什麼結果。

青島吐了一口氣。

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?整天待在家中不與人往來，沉迷於網路遊戲，出門的理由就是工作跟吃飯兩樣?而無業的石田出門只是為了購買生存所需的食物?

那樣幾乎只是面對著電腦螢幕的人生…

青島感到一陣空虛的寒意。

這樣的人，要惹上殺身之禍的理由，只可能跟網路遊戲有關了吧。

石田的失業狀態維持了五年以上，父母因不願忍受他一再向經濟不寬裕的家裡伸手，又不事生產而在兩年前無預警搬離老家，這三年來的開支石田究竟怎麼維持?

就算是只有花費房租、水電瓦斯、食物、網路與線上遊戲的點數開銷…

青島停下腳步。

線上遊戲?

石田跟田中沒有前科，難道石田是靠線上遊戲的收入來維持開銷?

青島拿出手機，撥回署裡。

『灣岸署刑事課您好。』

「真下。」

『啊，前輩!搜查有進展嗎?我進去遊戲公司的主機，發現他們兩個掛在遊戲上的時間很長，尤其那個石田幾乎是二十四小時。這種玩法真是不要命…』

「我問你，」青島打斷真下，「賣線上遊戲的虛擬金幣跟寶物的收入有辦法達
到支撐生活開銷的程度嗎?」

『啊?要到能支撐生活開銷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，不過…難道這就是他們遊戲時間超長的原因?!』真下恍然大悟。

賓果!

「那你有沒有辦法查到他們把東西賣給誰，跟最近的談話記錄?」

『這可能需要花點時間。叫出談話記錄的同時，連打什麼怪物損多少血、系統通知、一旁他人以及伺服器公開頻道的對話叫賣等等都會一起顯示，資訊會非常龐雜…我努力看看!』

「那就拜託了!」

『這是我應該做的。倒是前輩搜查的時候要小心，前輩的事故體質不管願不願意都會招來一堆麻煩。』

「喂喂。這又不是我願意。」青島抗議道。「我再去田中工作的便利商店看看能不能從輪班的人員口中得到線索。在我回去前要把資料準備好啊。」

『前輩!時間太勉強了!...前輩!』

青島切掉真下的哀號，哼著歌踱向地鐵的方向。

一定要破案。

為了不再出現新的受害者，也為了室井先生。

購票投入硬幣的動作，讓青島想起室井在休息室椅上的背影。

這次，絕對不可以再為那個人添麻煩。

青島暗暗發誓。





到達田中所工作的便利商店，櫃檯後站著的是青島之前沒見過的店員，是店裡資歷最淺，最近才應徵進來的大學工讀生。

「田中前輩對人都愛理不理，話很少，只有在看到新進的電玩雜誌有遊戲攻略跟網路遊戲的改版消息時，會興奮地不管我們聽不聽得懂，一直說著對消息的看法跟他最近的實驗心得。不過我本身多少有在玩，所以還能跟他聊上兩句。」

「田中前輩的確有說過自己販賣網路遊戲的虛擬貨幣跟寶物賺取外快。不知道是不是前輩參考了很多攻略的關係，他對出寶率較高的地點很有研究，他加入的盟…盟就像是現實社會中幫派一樣的組織，在他那個伺服器的勢力也足以占據一些出寶率高的點。照田中前輩的說法，只靠打寶變賣現金的收入維持基本生活沒問題…他其他的盟友似乎更加生財有道，有人還因為這項收入最近被國稅局盯上。」

「百元硬幣?嗯…啊，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來，田中前輩明明有手機，卻常常打我們店外的公共電話，幾乎天天都會打。我之前好奇問其他前輩田中前輩打給誰，但是其他前輩也不知道，只知道田中前輩這樣打公共電話至少一年以上的時間。」

「不會麻煩!能夠幫上刑警先生的忙我很榮幸!希望你們能早點抓到兇手。雖然我跟田中前輩相處的時間很短，但是一個平常幾乎天天見面的人就這樣消失…拜託刑警先生了!」





看著筆記上這幾天的訪談記錄，尤其是便利商店店員的，坐在辦公桌前的青島陷入沉思。

難道真的是虛擬寶物的交易糾紛?但即使足以維持生活，利益也還沒龐大到雇傭殺人的地步吧。看兩個受害人的家居擺設與日常用度，也不是屬於生活寬裕的類型。

但是田中又說過他的同伴有人因為這項收入而遭到國稅局調查。會讓國稅局查覺的收入不可能少到哪去，還是有人檢舉?

照店員的證詞，受害者嘴上的十元硬幣是在暗示打電話嗎?那為什麼是十元硬幣而不是百元、五百元或電話卡?有手機卻固定會打公共電話，會是為了讓對方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?持續一年以上的時間，田中到底是打給了誰?

無論是那個答案，青島直覺，田中絕對不是在做什麼好事。

至於是什麼事…

「真下，還沒好嗎?」

「昨天就說需要一點時間啊前輩…」真下盯著電腦螢幕哀怨道。

「全部印出來不就好了。」

「前輩，你以為能夠選擇只印跟朋友間的對話嗎?列印的話會連打怪損多少血，跟他人出現在玩家對話框內的資訊也一起印出來啊!如果打一隻怪物一次損三十滴血，打到三百滴才會死，那損三十滴血的資訊會出現十次，其中還包括自己損血或是道具消耗的訊息啊!」

「…報表紙會不夠吧。」

「報表紙昨天才申請新的，一下用完的話一定會被念。最近署長他們又在喊著節約能源…」

「上次他們還不是報公費去玩。只准州官放火…」

「青島。」

「室、室井先生?!」同聲。

真下立刻將螢幕切換成以雪乃照片製作而成的桌布。

室井將視線放回青島意圖傻笑混過的臉，剛剛螢幕上的影像早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
「不是已經向遊戲公司申請電磁記錄?」

「哈哈…」青島心虛地抓了抓一頭亂髮，琥珀色的眸子眨啊眨，「我們想快一點得到相關線索…」

「青島。」

「…對不起。」大狗垂耳低下頭。

「跟我來。」

「是。」

應和室井的同時，青島不忘回頭暗示真下繼續調查，也被了解愛犬性格的主人回頭瞪了一眼。

大狗夾起尾巴，跟隨主人離去。

將青島帶進檔案室，室井將門關了起來，拿出公事包裡的文件。

「這是昨天你說田中長期有撥打公共電話的行為後，配合便利商店監視錄影帶，向電信局申請的通話記錄。」

「這麼多號碼…」青島看著文件上另外用紅筆標記數字的號碼，「幾乎都會重複撥打?而且看通話秒數，應該是撥通就掛斷…騷擾電話?!」青島驚訝地語音上揚。

難道田中這一年來都在打騷擾電話?!

「應該是。」室井點頭，「而且石田也有在居家附近的公共電話撥打這些號碼。受話地區都在東京，我已經派人去查訪號碼的主人。」

「石田也有?」青島訝道，隨即喃喃自語:「如果真的是這樣，被殺我一點都不
覺得意外。」

「青島?」室井不確定自己所聽到的。

「因為很煩啊!我也接過騷擾電話，對方打了不出聲，又一直打不停，偏偏怕有業務或是緊急電話不敢關機不能換號碼。白天打晚上打半夜也打，根本是種強行介入他人生活的暴力!」

提到過去業務時代因業績被同事妒嫉而造成的不快回憶，青島不自覺憤慨地握緊拳頭。有本事就在業績上打敗他啊，耍什麼小手段!

「後來你怎麼解決?」室井注意到青島話中的過去式。

「因為警察的效率太差了，就算查到判罪也會拖很久，所以我直接打了對方一頓，後來就再也沒有接過騷擾電話了!」青島高興地說。

室井無言地看著青島孩子氣的得意面容。嫌警察效率差還來當警察?他根本把現實與幻想混在一起，才會覺得刑警的工作很酷吧。

「啊…」青島發現自己的失言，不過顯然已經來不及。

室井看著青島祈求自己不要責怪他過去不當行為的水汪汪眼神，咳了聲掩飾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笑意。

「以後不可以再犯。你現在是警察，要依法行事。」

「是!」青島見室井沒有不悅的樣子，興高采烈地應和。

真的很像搖著尾巴等待主人摸頭嘉獎的大狗…

室井努力克制想伸手觸摸那頭蓬鬆褐髮的衝動。

鈴---

「抱歉。」室井轉過身去接聽手機。

「我是室井…什麼?」

青島從室井的語氣嗅出了不妙的意味。